□南京日报/紫金山新闻记者 王峰
日前,在2025银河科幻大会上,第36届银河奖正式揭晓。南京“85后”青年作家汪彦中凭借《太阳的背后》荣获最佳短篇小说奖。“银河奖”是我国历史最悠久的科幻奖项,被誉为“中国科幻最高奖”。刘慈欣、王晋康等国内主要科幻作家,以及《三体》《流浪地球》等经典科幻作品都是从“银河奖”开始广为人知的。记者就此对汪彦中进行了专访。
谈创作
打造宏大背景中的凡人英雄
记者:“时间的本质是什么?是熵增的过程。时间有没有最小不可分单位?有,那就是普朗克时间……”《太阳的背后》开头非常烧脑。可否简单介绍一下这部作品?
汪彦中:小说刊登于2024年第7期《科幻世界》,不到万字,以3次关键事件为基本结构,环环相扣导向最后的核战争结局,引发关于人类自身命运联想。
记者:在创作《二次遗书》《太阳的背后》这类作品时,你是如何将科幻与深度思考结合的?在科幻与文学之间,你更倾向于哪一边?
汪彦中:我觉得历史是一条连绵不断的大河,对未来的思考可以从历史中寻得先例和启示。优秀的科幻小说会领着读者思考世界本质,这种思考需要与现实紧密连接,而连接处往往深植于历史中,比如大刘的《三体》《球状闪电》《地火》《流浪地球》,最震撼人心之处在于对人类历史的深沉感慨。科幻是跨在时空长河上的一座桥,站在上面眺望过去和未来,我们才能看得更深、更远。这样的作品也是我一直试图追随的。从这个角度看,科幻或许是文学在进入现代工业社会后自然孕育出的新样貌,双方本就是一体。
记者:你在科幻作品里如何体现个人“思考价值”或打上个人烙印?这种个人烙印是什么?
汪彦中:每个作者在真诚创作时总会带有个人特色,因为每个人的家庭、童年、人生经历都是一条独一无二的“成长谱系”,各人的价值观和艺术眼光也都不尽相同,所以个人的独特风格总会自然生成。出于我个人的“成长谱系”,我在创作时往往注意选择一些深陷宏大背景中的渺小个人,他们往往因独特的认知而显得孤独无力,但他们依然选择坚守自我,不放弃对世界的独立思考,不畏惧某些外界压力。
对这类孤独者和坚守者,我一直深怀敬意,希望能写出他们的故事。《伶盗龙复活计划》中的科学工作者,《症候》中的基层警察,《太阳的背后》中的几个理论探索者,都是这类在现实迷雾中搏斗、勇于揭开黑暗秘密的凡人英雄。
记者:能否介绍一下个人作品的转化情况?比如影视改编等。从文字到不同的载体的呈现,你更关注哪一块“被看见”?
汪彦中:和国内很多同行一样,我的一些故事性较强的作品也进入了IP转化领域,主要形式是电影和有声读物。影视作品和小说不同,更注重画面和声音的呈现,但我个人也希望影视行业中注重“作者性”的艺术电影工作者能更多关注科幻IP的开发,国内许多科幻作品已经走出单纯讲故事、讲设定的阶段,哲理性和艺术性已颇具高度。
谈科幻
根植中国丰富的历史积淀
记者:自《三体》以来,中式科幻大受欢迎。你觉得西式科幻与中式科幻区别在哪里?你个人都有怎样的创作实践与尝试?
汪彦中:上世纪90年代起,刘慈欣等一大批国内科幻作家的创作,让中国科幻面貌一新,开始出现许多本国特色。仅以我个人观点来看,国外科幻的艺术母题和社会议题自有其特殊根源,而中国科幻的土壤则在于我们厚重丰富的历史积淀和追求真善美的精神面貌。我觉得这是国内科幻作者应当着重挖掘的,我个人在创作时也一直在努力体现这一点。
记者:最近有什么样的热点可关注?
汪彦中:目前科幻出版十分繁荣,每年的科幻新作我基本都会买来读,也常复习一些经典科幻名作。同时我还会读一些优秀的非科幻类型文学作品,它们对创作的帮助也很大。近年来科幻文学的跨界气息愈发浓厚,许多作品展示出科幻与历史文化的深刻交融,如国内的《七国银河》《金桃》、国外的《巴别塔》等佳作,很值得关注。我觉得,当下每个人的生活都是未来的历史,站在科幻的高度跳出庸常视角,可以更宏观地看待这颗小小星球上每一天发生着的现实,这或许是科幻读者和作者们共有的一种“宇宙视野”吧。
记者:作为一名“85后”科幻作家,你个人的成长经历与当下科幻热有怎样的重合之处?
汪彦中:中国目前正经历着一股科幻热潮。科幻文学、科幻文化的昌盛总会与国家的国力上升同步出现。可以说我们一直在和中国的开放和繁荣同步成长。作为一名科幻作者,能够投身这段宏伟的历史,我个人感到十分幸运。
记者:你认为未来科幻写作的方向在哪里?你对当下年轻科幻创作者有怎样的建议?
汪彦中:我认为国内科幻热潮往后还将持续升温,读者和作者将更多聚焦于尖端技术进步和航天探索事业的方向,这也和中国进一步迈向复兴、走向“星辰大海”的步调相一致。每年都有许多年轻作者加入科幻写作的行列,我觉得新一代科幻作者们应当在勇于想象的同时,吸收经典作品的精华,开阔生活的眼界,多读、多想、多走、多看。
谈情结
南京精气神成就科幻人生
记者:你是如何与科幻文学结缘的?
汪彦中:和许多同行一样,我是从童年时代就开始接触科幻作品的。小学时家里为我订阅了诸如《少年科学画报》等科普刊物,其中有介绍和转载国内外优秀科幻作品的专栏,那是我科幻阅读的启蒙。
青少年时期我常逛书店,买过不少科幻小说,如威尔斯、迈克尔·克莱顿等作家的作品,也常买《科幻世界》杂志,并且看了当时许多优秀的科幻影视动漫作品。这些科幻作品熏陶和滋养了我。2010年起我尝试创作科幻小说,完成后向《科幻世界》投稿,获得了编辑老师的指导和支持,很荣幸地发表了,从此便投身科幻创作中来。
记者:你在南京上大学,现在又在南京生活,南京给了你怎样的写作灵感和素材?
汪彦中:我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这座城市的精气神一直灌注在我血脉中,笔下的城市和人物也都拥有地域特色。构思和写作时,故事里的人总是带着南京人特有的腔调在说话和做事,这对我来说是很自然的。《伶盗龙复活计划》中的科研院所,《症候》中的医院,《夜眼》中的街巷,《造物》中的森林……描摹环境时,我脑中浮现出的总是南京各地风貌。南京既有丰富的江河、湖泊、山林资源,又有诸多科教文卫机构,更有上千年的繁华都市积淀,可谓写作取材的宝地。
记者:你已获“银河奖”等重要荣誉,且出版了多部作品,科幻及科幻写作给你带来怎样的收获?
汪彦中:阅读科幻作品,想象和书写科幻故事,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快乐和满足。在读与写的过程中,我的头脑可以尽情畅游在既富有幻想激情、又深具现实意义的“科幻宇宙”中,令我能有机会超越日常生活的忙碌和烦恼,那种自由飞翔的感觉使我深深陶醉。同时,创作让我有机会参与许多行业相关活动,能够结识许多热爱科幻的人们,这也大大丰富了我的人生。
记者:除了科幻作家身份,你有其他工作吗?
汪彦中:创作初期,我一直在工作之外的闲暇时创作,后来工作重心转移到科幻作品的编辑评审方面,同时负责江苏省科普作协科幻专委会的一些工作,还会走入校园,为各年龄层的学生讲授科普科幻相关知识。科幻是青少年最重要的科普路径之一,很多孩子在人生中第一次被科学之美所震撼,都是源于科幻作品的影响,正如我童年时一样,这也让我感到科幻创作意义重大。
汪彥中部分作品。
受访者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