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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器物志》入选2025年度江苏省重大题材文艺创作重点项目

2025-08-01 07:37:07|图文来源:南京日报

《江南器物志》入选2025年度江苏省重大题材文艺创作重点项目

器物长河里读懂江南

□ 南京日报/紫金山新闻记者 王峰

江南的雨,有一种绵长的回声,这声响最终渗进器物的纹理,成为历史褶皱里的一缕幽光,同时也是江南递给世界的名片。继《江南繁荒录》《做壶》《包浆》后,江苏作家徐风推出长篇系列散文《江南器物志》,将目光拓展至更广阔的江南器物谱系。日前,该书入选2025年度江苏省重大题材文艺创作重点项目。

出版方供图。出版方供图。

十个故事

复原烟火漫卷的江南古镇

“物质即记忆,一物一世界。”徐风曾以《做壶》等作品享有盛誉,他也由此被称为“最会写紫砂的中国作家”。

“与紫砂有关的书我写了不少,写到后来,紫砂壶在我笔下,仿佛只是一个道具了,我关心的,是茶壶脚下的文化土壤,是茶壶背后的世道人心。”在徐风看来,如果将紫砂壶比作一株植物,树种再好,也得水土优良,而在江南文化的沃土里,这样的植物太多了,“器物是人创造的,只消落地问世,它与人注定就是分分离离的关系。”

不同于有人将器物看作财富,有人视它为一种念想,徐风发现,器物就是一种无声的忠实陪伴,“它储存过往,冷观当今。假若有心观照,隐约的包浆里,有对人世恬淡的回馈,也有对人们过日子诚意的褒奖。”

徐风更在意的是与器物相关的生老病死。《江南器物志》以江南古镇“器隐镇”为场域,以十个故事切入古镇民生的方方面面。在他的笔下,江南呈现出日常肌理中的万千气象,既涉及科举、节庆、风俗、嫁娶,也有对菜单、食谱、药方、茶道乃至茶馆、酒楼、当铺等对象的书写,而官吏、书生、师爷、农人、商贾、郎中、工匠等不同身份的人也在此轮番登场。

一座烟火漫卷的江南古镇,由此被还原出来。在徐风搭建的时空中,人们以器物为中心,从各自的阅历出发,述说着他们的过往人生。所以,不同于博物馆橱窗里的静态陈列,徐风笔下的器物始终与人的体温相依偎:举人的竹编考篮、素娥们的织布机、当铺门前的青石板路……借助田野调查、名物研究、史志爬梳、古籍钩沉,每件器物都成为开启特定社会空间与生活纹理的钥匙。

“一个作家无论从事何种文本写作,都应该与田野调查建立一种紧密的关系。”据徐风介绍,他在三年间走访了八座博物馆,翻阅方志百余册。

作家徐风,出版方供图。作家徐风,出版方供图。

纪实与推演

为史志以外的百姓“立传”

“史志记载以外的普通百姓,可以借助器物的还原,以文字的方式复活吗?”倾听着他们的一声声喟叹,徐风更在乎他们留在古物上的一枚指纹。

他写江南一带的木匠。木匠分为大木匠、方木匠和圆木匠。其中,大木匠专做房梁、柱子、门窗、楼梯,俗称大料;方木匠,专做桌、椅、橱、柜、床、凳之类,称方料;圆木匠,则是做饭锅盖、水桶、秧盆、澡盆、脚盆、马桶。这就有了邹元祥这样一个木匠,“看上去不起眼的一个汉子,一手活计却独绝”。可是,这人究竟怎么厉害,徐风却不说,而是先从他的出身说起。“知情者会告诉你,此人不是器隐镇出生的,老家在邻近安徽广德的太华山区——当年,一个‘入赘’的女婿,挑着一副木匠担子进入器隐镇,曾经是坊间的一个话题。后来,都知道他手艺好,人是个闷嘴葫芦。老婆名叫虞三凤,家里开个苍蝇大的土杂小铺。三凤粗眉大眼,说话冲,一双大脚,走路生风,是个泼辣娘子……”

邹元祥的名气,是被当地一个文人托起来的。此人派管家拿着一张古画《仕女图》去招一个木匠。画面上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仕女,前面的仕女双手捧樏,共两层,外形为四曲海棠花型,有底有盖,小巧玲珑,整个器体光素无花纹,但极为雅致。见多识广的邹元祥,从一堆木匠中脱颖而出……

在真实的场域和细节中,那些隐藏于江南广袤民间的风土情怀、古老器物中未被忘却的侠肝义胆渐次浮现。正如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谢有顺所说,“通过这些与器物相关的风华、执念、恩德、慈悲,徐风写出了一个时代的情义,一个地方的灵魂,以及那些至今难以释怀的心痛与欢悦。”

专家认为,《江南器物志》打破了传统散文叙事的单一模式,精准把握了“纪实”与“推演”的分寸感:一方面扎根于扎实的器物文化研究与地方风物考据,确保叙事的可信度;另一方面,丰满生动的故事和人物成为叙事引擎,成为器物故事的释谜人和解密者,赋予冷硬的器物以温度与灵魂,让历史与情感得以鲜活演绎。

重塑生活美学

器物装着天地人的微缩宇宙

江苏省作协副主席、南京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汪政认为,《江南器物志》既是徐风器物书写的突破之作,更是思索江南风土与历史文化的深沉之作。

从春秋时期的刀币,到明清的紫砂;从农家的蓑衣斗笠,到文房的笔洗砚台,每一件都承载着超越物质的文化叙事。江南器物的独特,不在于炫技,而在于器物与人、与天地的完美融合。那些已消失或正在消失的技艺,融入了对手艺与心性关系的深刻认知。徐风试图挖掘出其中的历史、文化、掌故、情感,想象着器物背后的人与精神。

他写农民郑龙大抚摸耕犁上的磨痕,同时在清点着六十个农事轮回;新嫁娘触碰梳妆台上的宝蓝色铜镜,翡翠的凉意或许变成灼热的羞赧;赶考书生的行囊里,鸡翅木油灯与青云剑并列而卧,如同带着半个家族的期望赴试……在以文学之力重现器物光芒之际,徐风在器物中找到了江南文化里更为幽深的生命义理。“这些器物所反映出的驳杂细节,恰恰是百年来江南地区民生的缩影。”青年评论家李怡雯评价道。

《江南器物志》同时还揭示了器物如何塑造着江南人的精神世界。从“宁折不屈”的竹器气节,到“阴阳平衡”的医器美学;从“湮而不没”的包浆哲学,到“天落地捡”的扫地之道,器物不仅是生活的工具,更是修身的媒介,成为当下中国人生活美学的一种投射——《江南器物志》带领我们重新发现,老祖宗留下的每件器物,都是装着天地人的微缩宇宙。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此过程中,徐风并不作怀旧式的咏叹,而是通过器物演变的脉络,探讨传统如何参与现代生活建构。这些古老的器物智慧,在当代设计中正焕发新生。《江南器物志》引导读者重新发现“物中之灵”,从器物中听见江南先民跨越千年的低语,教会我们像古人般与器物相处:不是供奉,不是把玩,而是让青铜鼎与粗瓷碗同样映照出生命的庄严。


作者:王峰 责任编辑:郑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