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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懂跨越千年的文明对话

2025-07-04 07:33:00|图文来源:南京日报

□ 南京日报/紫金山新闻记者 鲁舒婷

象征权力的黄金狮首授权环、11位乐手同台斗艳的绿松石釉奏乐场景模型、享誉世界的克尔曼产羊毛地毯……来到“新月与蔷薇——伊朗文明的千年经纬”展览现场,一定会被它瑰丽而神秘的气质所惊艳,这是独属于古波斯的荣耀。

伊朗,古称波斯,是有着数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7月2日,“新月与蔷薇——伊朗文明的千年经纬”在南京博物院特展馆正式开展,151件(套)来自伊朗的展品惊艳亮相,沉浸式呈现了古波斯文明的璀璨多元及其与中华文明的交流互鉴,吸引众多市民游客打卡。

跨越五千年

聆听古波斯文明的交响

伊朗,横亘在亚欧大陆十字路口,以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明在世界历史的壮阔画卷中独领风骚。

在中国史籍中,伊朗在西汉时称为“安息”,南北朝之后称“波斯”。伊朗与中国是丝绸之路东西两大文明策源地,关系源远流长。借由丝绸之路的网络,两地交换货物、交流思想、交融文化,极大地推动了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

时光荏苒,这一交流绵延不绝,延续至今。“近年来,南京博物院一直将展示‘世界古代文明及其艺术精华’作为特别展览的重要组成部分。‘新月与蔷薇——伊朗文明的千年经纬’展览将伊朗文明带到观众面前,让观众一睹西亚文明的风采。”策展人管琳说,展览持续至11月16日,旨在让大家更好地了解这位丝绸之路另一端的朋友。

新月是什么?蔷薇又有何意?管琳介绍,新月指的是起源于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新月符号,后在发展中演变为波斯文明和王权的象征,并融入了伊朗国旗与国徽的设计中。而蔷薇则源自伊朗著名诗人萨迪的诗歌《蔷薇园》,其中的名句“亚当子孙皆兄弟,兄弟犹如手足亲”不仅被悬挂在联合国总部,更成为国与国之间和平共处的宝贵箴言。

本次展览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源远流长的古代文明”“异彩纷呈的中古时期”“变革与复兴的近代篇章”。

走进展厅内,当目光掠过一件件展品,古波斯原生文明雄浑粗犷的气魄扑面而来。它们大都兼具原始野性与工艺智慧的双重特质,这也许正是古波斯文明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多元文明之中始终独树一帜的原因。

“展览汇聚了来自伊朗境内包括礼萨·阿巴西博物馆、伊朗玻璃器与陶瓷器博物馆、莫格达姆博物馆、伊朗国家艺术馆、伊朗国家地毯馆的151件(套)馆藏精品,种类包含陶器、金属器、玻璃器、纺织品、细密画等。”管琳介绍,整个展览以时间为轴,选取了12个伊朗文明发展史上非常重要的王朝,时间跨度从公元前3000年至20世纪,基本涵盖了伊朗文明发展的整个历程。

在伊朗文明中,动物图腾是少不了的元素,而狮子始终以王权象征的核心意象存在。

“大家可以看下这件非常具有代表性的展品,公元前550年—前330年阿契美尼德时期的黄金狮首授权环。”管琳介绍,在古代伊朗文化中,太阳是古代密特拉信仰中主神的象征,而环形因形似太阳,就被赋予了存在、起源、创造与永恒等多重含义,因此,环形物品如手环、臂环、指环等,曾被广泛地制造和使用。授权环的使用始于阿契美尼德王朝,主要用于统治阶层中上级对下级的权力授予仪式,象征着双方对忠诚誓言的相互承诺。

兼收并蓄

陶器之上跃动东方韵律

在展厅中,一件来自12至13世纪的绿松石釉奏乐场景模型引人注目。该陶制场景模型结构呈方形,形似一个多门廊建筑。中心塑造了一个乐队演奏或宴会场景,场地中央放置了一果盘,11位乐手在四周演奏各种乐器,包括鼓、铙钹、琴、笛等。

在公元9世纪末期,阿拔斯王朝统治下的伊朗东北部及河中地区的地方政权兴起,迎来了伊朗陶瓷历史上的一个重要的风格创新和技术进步时期。

“这个模型很特别,是熔块胎陶器。”管琳介绍,在公元9至10世纪期间,中国生产的白瓷进入伊朗,不仅促进了伊朗本土陶瓷工艺的发展,也激发了当地陶工对这些精品的仿烧热情。

然而,瓷器的原料是以高岭土为主要材料的瓷土,伊朗恰恰缺乏这种材料。怎么办?当地陶工发明了高岭土的“替代品”——熔块胎。

该材料由石英砂、少量黏土和玻璃碴混合而成,因其细腻的质地和高可塑性,催生了单色釉、釉下彩和釉上彩等多种陶瓷工艺。这些工艺迅速传播,使得卡尚、内沙布尔、戈尔甘和雷伊成为中世纪伊斯兰世界的陶瓷生产中心。

在该展品旁边,米纳伊彩绘波斯爱情故事碗更体现了当地陶瓷艺术的创新发展。

碗中央是伊朗常见的艺术插图——一对恋人,他们身着融合伊朗传统元素的服饰,仿佛演绎着动人的爱情故事。人物展现出明显的突厥特征,显示了东方对伊朗艺术的影响,人物周围环绕着平行和扭曲的阿拉伯式花纹,碗口一圈钴蓝色装饰带内写有装饰性的金色库法体铭文。

“因为崇尚色彩表现,当地陶工逐步发展出釉下彩与釉上彩相结合的复合装饰工艺,这两种工艺生产出来的熔块胎陶器就被称为米纳伊陶器。”管琳说。

除了陶瓷工艺上的借鉴创新,伊朗人民还善于将中华祥瑞题材进行移植与改造。

展柜中,有一件生产于公元13至14世纪伊利汗时期的虹彩凤凰云纹砖,整体呈现为四边形,推测原应镶嵌于装饰框内,构成墙面装饰单元。

仔细看,砖面以白色陶土为胎,施白色锡釉后,采用釉上彩工艺进行装饰。中央主题纹样为一只振翅欲飞的五尾凤鸟,其冠羽呈三叶状,尾羽作飘带式,具有中国明代凤纹特征,画面边缘装饰有中国风格的云雷纹与波浪纹,整体构成完整的祥瑞图式。可见中国古代艺术元素通过丝绸之路对西亚地区产生的深远影响。

“这足以反映在伊利汗王朝,宫廷艺术中已经出现了跨文化的融合现象。”管琳说,伊朗文明不仅具有鲜明的本土特色,还善于吸收周边文明的精华,兼收并蓄是它们最贴切的写照。

中伊文物“同框”

万里丝路织就共鸣长歌

漫步展厅,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不少文物旁边,会出现一个“本土宝贝”——江苏省内出土的文物,而两者之间总是“神似”或“形似”,有的是图案相似,有的是工艺一样。

明宣德青花——束莲瓷盘是来自南京博物院的馆藏文物,其釉下彩绘呈现的深邃宝石蓝色泽与水墨晕染般的效果,正是源于伊朗卡尚地区出产的天然钴料苏麻离青。这种矿物经丝绸之路输入中国,在窑火中幻化为独特的青花神韵。

“古波斯作为古代欧亚文明的重要枢纽,同样深刻影响了东西方艺术与技术的交融。”管琳说。

除了原料,加工技法和装饰风格同样体现了两国源远流长的文明对话。

源自公元前5至前4世纪阿契美尼德时期的莲花纹银盘,其背面装饰有莲花纹样,纹样采用锤揲成型和錾刻装饰的工艺制作而成,这种金属加工技法在阿契美尼德时期兴盛起来,可追溯到亚述时期。

巧合的是,它旁边放置了一件南京博物院的西汉银盒,盖身与盒身的外周有对向交错的凸瓣,以模子锤揲而成。此银盒的造型与纹饰与汉代及以前中国容器的传统风格迥异,是用锤揲法在金属器上压印出凸瓣纹,而这种加工技法正来源于古波斯。

类似的对比展不止一处。源自公元5至7世纪萨珊时期的玻璃碗是一件半球形碗,器表饰有四排切割形成的凹点纹饰,底部中央微凹,并带有圆形切割纹,其上雕刻有繁复的花卉图案。

“这种装饰风格是典型的萨珊风格,在当时的碗类器皿经常出现,这些器皿曾远销至中国、日本和朝鲜半岛,也自然影响了我们。”管琳指着旁边另一件出土于江苏句容刘宋元嘉十六年墓的龟背纹玻璃杯介绍道,该杯腹饰有六排冷加工磨花纹饰,其单个纹饰呈六边形,整体呈龟甲状分布,装饰手法类似于钻石切割工艺。经研究推测,该器物可能采用模具吹制成型,继而通过冷加工磨花工艺进行装饰。从艺术风格分析,其龟甲状磨花具有鲜明的萨珊风格特征。

文明因多样而交流,因交流而互鉴,因互鉴而发展。丝绸之路上的驼铃穿越千年,承载着中国与伊朗文明互鉴的伟大篇章。从瓷器到丝绸,从制作工艺到装饰风格,当我们凝视这些精美器物时,中国与伊朗的文明对话正浮现眼前。

本组摄影

南京日报/紫金山新闻记者 董家训


责任编辑:杨静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