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举——记全国公安系统二级英模南京特警刘传佳

□ 南京日报/紫金山新闻记者 江瑜 通讯员 宁宫新

5月22日，南京，晴，最高温度34℃，风速20米。

这一天，刘传佳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早上6时30分，他站在了南京市公安局特警（巡警）支队七里河训练基地的综合训练场上——就在前一天，他得知自己被评为“全国公安系统二级英雄模范”。

刘传佳将目光投向训练场上的队友们，这支队伍叫龙虎突击大队，刘传佳是大队长。他跑过去，晨间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长，他融入了训练的队伍。

刘传佳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一跃而起的身影，托起的是生命

坐在眼前的刘传佳，瘦削的脸线条刚毅，皮肤黝黑，眼睛却明亮，笑容阳光。

和刘传佳交谈前，我们一起看了几段视频。

那都是几年前的影像。第一段视频，在南京闹市区的一处地标建筑，一名男子和警方对峙。在男子后方，有一个身影靠近，就在一瞬间，身影抱住男子，两人一起坠落到气垫上。身影抱住男子的同时，有一个奋力蹬腿的动作，落下时，男子在上，安全。

“当时气垫和发生地之间有一条缝隙，如果掉落在缝隙里，可能会有人受伤。在处置之前，我已经想好了，要用力蹬一下，还要转身垫在下面。”刘传佳说。

另一段视频里，四周都是居民楼，一名男子坐在高压电线上，摇摇欲坠却还挥舞着手里的利刃。这时，一个身影一跃而起扑向男子，瞬间，利刃被夺下来，挣扎中的男子手再次举起，人群里有人惊呼“打火机打火机！”那个一只手抓住高压线一只手抱住男子、几乎倒挂的身影腾空一跃，踢掉了打火机，几乎同时，两个人一起坠落到气垫上。掌声四起，这次，依然是男子在上，安全。

第三段视频是在一处荒地，一个年轻女孩被挟持，匪徒手里的玻璃碎片抵住女孩的颈部，他们坐在车尾厢。一个身影从车后绕过来，冲上去死死抓住匪徒的手，匪徒被制服，被挟持的女孩，安全。

还有一段视频，发生地是高楼外的悬空横梁。夜色中，一名男子跨坐在上面。这一次，那个身影把安全绳绑在了男子身上，自己在没有绑安全绳的情况下死死拽住男子，在男子已经被消防队员接住后，才接过队员递来的安全绳。他们的脚下，是30多米的高空……

这些“身影”都是刘传佳，“安全”属于被救下的一方——这几起处置中，刘传佳都受了严重的伤。一次，他的腰椎、胸椎、肩椎因为受到撞击而错位；一次，他因为跌落出现肾出血；解救被挟持的女孩那次，他的手抵在了玻璃碎片和女孩的脖颈之间，右手小拇指肌腱断裂，至今缝合的伤口仍然醒目。

“那一瞬间，你在想什么？”

“冲上去！”

在刘传佳看来，自己不能有任何犹豫，因为处置这类突发警情，留给他的时间只有几秒钟。“在扑上去之前，我做了充分的准备，每一个动作都提前设计好了。”他说，自己受伤是难免的，来不及考虑这些。

如果说特警是公共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龙虎突击大队则担当着“最后防线的最后一线”。南京市公安局特警（巡警）支队支队长张新宝说，刘传佳从警18年，几乎参与了南京所有重大突发警情的处置，屡战屡胜的他，成为当之无愧的特警王牌。

训练场的教官，托起的是责任

上午11时，日头正辣，射击训练场的地面烫手。

和别的警种不同，枪械训练是龙虎突击大队队员必须熟练掌握的基础科目。

狙击手朱锴卧在地上练习射击，他的身下是一个人形的汗迹，贴着狙击枪的脸烫得通红。这天，他的成绩不如往常，他不停地向旁边举着弹道观察镜的报靶员询问自己的成绩，得到答案后连连摇头，眉头紧蹙。

刘传佳看出了朱锴的焦躁，喊他停下来，叫上射击教官，三个人分析原因。“太热了，天气因素是有的，要把数据做出来，看看温度对子弹射出时的影响，但主要还是要找你自己的问题，你要稳。”他对朱锴说。

刘传佳是队里有名的百发百中，他多年来有个习惯：记录各种环境下的射击数据，并把这些在日常训练中教给大家。“温度、湿度、风向、风速等，不同的环境下会有数据的不同，我们必须想出应对的法子，只能我们控住环境。”

为此，刘传佳会带着队员们专挑特殊的环境练习，极寒、酷暑、大雪、暴雨……数据库不仅在电脑里，也存在了每个队员的脑子里。“我们不知道会在何种环境下出警，我们只能靠无数次的练习。”他说。

“你刚才犹豫了，为什么犹豫！”突击手张前进正在和队友们进行解救人质科目的训练，刘传佳站在一旁，用手机拍下他们训练的视频，然后放给他们看，找问题。看完，他拿过张前进手里的枪，从走步开始，一遍遍演示，“不能有犹豫，记住！”

训练场上的刘传佳，不仅是队长，还是教官。他的表情严肃，话语严厉，但是在队友们看来，队长对自己更狠。“他训练时对自己的要求比对我们更高，所有的动作在他那里已经成了肌肉记忆，各项训练成绩，他一直是全队第一。”一名队员说。

午饭时间，笑容终于“回”到刘传佳脸上。“多吃点，多吃肉。”他和队友说。

看着队长端着餐盘坐下，好几个教官和队员围过来。这是每天固定的交流时间，大家会复盘上午的训练，一起分析还有什么问题，商量着该怎么办。围在一起的他们有着一样的背影——衣服上全是盐渍。

“我要去‘散步’了。”收好餐盘，刘传佳又走向训练场。他口中的“散步”，就是每天午饭后检查所有的训练场地，每一样用过的器械、全是弹孔的靶子，他都要细细查过——查看场地和器械是为了发现安全隐患；查看靶子，则是验收上午的射击成绩。

“我经常跟大家说，训练不能有一丝一毫放松，只有我们练到极致，才能在处警时保证人民群众的安全。”巡逻完场地，刘传佳回到了办公室，这天上午，他的步数已近2万步。停了几分钟，刘传佳转头说：“但其实我们每个人，最大的心愿是人民群众不会有面对危险的那一刻。”

龙虎突击队队长，托起的是使命

障碍训练会在下午进行，队员石含生第一个上场。这是一名转业军人，个子不高，起步就像一头壮牛。

石含生穿越障碍的时候，队友们都跟着跑，一边给他加油鼓劲，一边有人记录时间、有人拍摄视频——每一个人训练时大家都会这样，视频会一遍一遍看，找出每个动作可以改进的地方。刘传佳也跟在队伍里，大声给石含生加油。

“2分55秒。”石含生快到终点时，刘传佳自言自语。很快，计时的队友报出了石含生的用时，2分59秒，和刘传佳估算的误差4秒。这个科目刘传佳自己练过无数遍，也看过所有人反复训练，一趟下来，用时多少，他的眼睛就是尺。

几乎在冲到终点的同时，石含生倒在了地上，大口喘气。刘传佳跑过去，队友们已经把石含生扶起，拖着他走动，“让他走起来走起来。”

队员蒋政江的训练成绩比石含生多了半分钟，他到达终点时，刘传佳和他击了一下掌。蒋政江左手的手肘上有一个拇指盖大小的伤疤，“他受过伤，肘关节韧带断裂，他本来可以转去别的岗位，但他不肯离开龙虎突击队，而且坚持和别人一样训练。”

说这些时，刘传佳声音低了下来，眼睛通红，他哭了。他列举了好几名队友的伤病，常年训练，每个人都伤痕累累，但每个人都拼了命，大部分队员已经30多岁了，他们拼命训练，就是为了继续留在龙虎突击队，“我比他们幸运，我被‘看见’了，他们比我优秀得多，他们只是没被‘看见’。”

手枪15米、25米精度射击，长枪100米精度射击……另一边的射击训练场上，“00后”队员张铮、胡宁欣、郎咸海正在练习，训练间隙，他们会互相比成绩，年轻的脸上神采飞扬。“看到了吗？这是新一代的龙虎队员，他们是这支队伍的未来。”刘传佳被年轻人的笑容感染了。

在刘传佳办公桌的抽屉里，有一摞队员们的血液检查记录，每次血液检查结果出来，他都会认真比对，根据数据变化调整队员们的训练方式，还会研究针对性饮食。

这只是刘传佳日常工作的一个小环节，用他的话说，自己是队长，更是家长，带好所有队员，是他的使命。“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被我的队友们感动着。”他说，龙虎突击队是一个集体，能成为这支队伍的一员，才是自己最大的光荣。

夜幕四合，室内训练场灯火通明。基地旁边，有一条小河沟，蛙声一片。

【记者手记】

记 录

全国公安系统二级英模、全国公安特警训练标兵、江苏省优秀人民警察、南京市劳动模范、群众最喜爱的人民警察……刘传佳的“光环”很多，在以往诸多新闻报道中，也有很多关于他处置突发警情的英勇战绩。

英雄其实也是生活中的普通人。对刘传佳的采访，我试图找到英雄“光环”之外“普通”的他。

于是，我看到了和队友们一起拼命训练的刘传佳，记录了他的严厉，记录了他的严谨，以及记录了他的眼泪。

龙虎突击队是神秘的，队员们日常的生活是重复甚至是枯燥的，高强度的训练日复一日，全身伤痕累累，出警生死未卜。他们中很多人服役过程中没有参与过重大处突警情，但利刃在鞘，寒光未减。希望这次记录，可以让这支神秘的队伍被更多人“看见”——他们和许许多多的人民警察一样，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护着你的平安。